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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2章 夫死從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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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換的太醫是賀太醫, 賀太醫是太醫院的副醫正。先前的孟太醫是冷貴妃的人, 那麽這位賀太醫就一定是皇後娘娘的人。

賀太醫來得很快, 第二天午時前就到了。他先是去了盧氏的院子裏, 寒暄過後便由明語陪著一起去楚國公院子。

盧氏和楚國公夫妻關系早已名存實亡,便是做樣子盧氏都不願做了,連楚國公的院子都不願意踏足。她有心鍛煉孫女的能力,是以明語現在代表的不僅是二房, 還是嫡系一脈。

賀太醫聽說過這位新認的國公府大姑娘, 見對方年紀雖小, 為人處事卻是真誠中透著老練, 很是驚訝。

看來有些骨子裏的東西, 永遠都改變不了。

冷氏正在給楚國公餵湯,眼看著明語和賀太醫一起進來臉色一變。楚國公微微瞇起眼,面上很是不高興, 冷氏垂著眸,默默端著湯站到一邊。

“…咳…你來做什麽?”

這話是問明語,對於這個孫女,楚國公談不上喜歡。一來不是身邊養大的, 二來這孫女的出生實在算不上什麽光彩的事情。縱然現在遮了羞, 把君湘湘記為老二的嫡妻, 也改變不了那樁天下人都知道的醜事。

明語絲毫不意外他對自己的不喜,她也不需要老渣男的喜歡。

“祖父的身體日日不見好,祖母很是擔心,唯恐病疾頑固難以根治。想著每位太醫都有各自的醫治手法, 便遞帖子進宮,請了賀太醫過來給祖父看診。”

“…你祖母的好心我領了,多此一舉,我看就不必了…”

“祖父,賀太醫人都來了,您讓他診個脈又何妨?”

楚國公不悅地看了明語一眼,冷哼一聲。在外人面前他是駁嫡妻面子,傳出去總歸不是什麽好話。盧氏還真是越發的叫人火人,自己不出面派個孫女出來頂事是怎麽回事。

他不吭聲,算是默許。

賀太醫像是壓根看不出他們祖孫之間的間隙,先是看了一眼冷氏手裏的梨湯,等替楚國公診過脈後,眼裏只有不解。

“不應該啊。”

明語忙問,“賀太醫,怎麽了?”

他們一問一答,像是商量好似的。楚國公不由又是冷哼一聲,他倒是想看看他們能說出什麽花來,盧氏那個婦人到底想做什麽。

賀太醫皺起眉頭,“下官看這湯清淡潤喉,極為對癥,怎麽國公爺的身體會衰敗到這個地步。”

衰敗?

這話從何說起?

楚國公瞇起眼,看了冷氏一眼。

冷氏忙道:“昨天孟太醫也說您的身體有些不太好,仔細調養,等過了冬便好了。”

楚國公嗯了一聲,又看向賀太醫,“都說醫者仁心,賀太醫這一來就危言聳聽,若是不知情由的人,便是沒有病死,也被嚇死了。”

明語真想一巴掌打醒這個老渣男,害他的人他看不清,還剛愎自用懷疑這個懷疑那個。有這樣的疑心,怎麽不懷疑一下自己枕邊的女人?

賀太醫半天不生氣,反倒是面露疑惑,問冷氏,“孟太醫真的說過國公爺的身體調養得當,過了冬就會好?”

冷氏一楞,心裏隱約覺得不太對。

但事到如今,容不得她含糊。

“好像是這麽個意思。”

“什麽好像?冷姨娘,事關祖父的身體,你怎麽能不問問清楚?”

“你怎麽說話的?沒大沒小,她是你的長輩,冷姨娘也是你叫的?難不成你們巴不得我身體不好,早些死嗎?不受教化的東西…咳…我們楚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…”

明語大怒,罵她也就算了,居然說她丟楚家的臉。

楚家有臉嗎?寵妾滅妻的老渣男。

“她難道不是祖父的姨娘嗎?孫女不叫她冷姨娘,又該叫她什麽?”

楚國公被問住了,又劇烈咳嗽起來。

賀太醫暗道這位楚大姑娘果真不愧是老夫人的孫女,若是自小養在國公府,只怕不比她的姑姑差。他清了一下嗓子,“國公爺,下官方才替國公爺仔細診過脈。以國公爺的病癥,按理來說到不了如今的地步。哮癥雖難除根,但只要調養得當,不盲目進補,不食大葷大肉,還是很好將養的。”

他的視線瞄向冷姨娘手中的湯,“就好比這碗梨湯,此種滋潤的清淡湯品最是適宜國公爺的身體。若是加了人參靈芝之類的湯品則適得其反。”

楚國公虛弱的臉上露出一抹沈思,看了冷氏一眼。

明語暗想,或許此前冷氏給老渣男喝的湯和現在的湯完全不一樣。那成婆子被發賣前不是說過,說小冷氏為了謀利,把給老渣男熬湯的五百年山參換成自己嫁妝的百年山參。

這說明,此前老渣男喝的都是大補湯。

“賀太醫,參湯不是好東西嗎?怎麽會害人?”

“國公爺的身體虛成篩子,最應該是固本培元,而非大力進補。所謂虛不受補,補得越狠,就越是對國公爺的身體不利,身體的虧空也就越大。莫說是參湯,就是普通的補湯也不能喝。”

冷氏低聲自責,帶著哭腔,“妾…妾哪裏知道這些,是太醫說國公爺可以適當補一補,是不是妾做錯了…”

冷氏驚慌失措的樣子看得楚國公一陣心疼,冷氏一向以他為天,處處以他為重,只當人參是個好東西,哪裏會想到好東西沒用對地方。

“…咳…賀太醫…不關她的事…”

賀太醫想了一下,像是明白國公府的姨娘壞事,給國公爺喝了參湯。他表示想看一下之前孟太醫開的方子。他仔細看了一遍,無論是以前的方子,還是昨日換的方子都沒有問題。

明語壓根不以為這兩個方子會有問題,明面上的東西冷氏怎麽可能會留人把柄,宮裏的冷貴妃也沒那麽蠢。

“方子沒問題,孟太醫醫術精湛,他說過冬之後國公爺會大好,想來所言不虛。至於為何國公爺一直不見好,許是冷姨娘會錯了孟太醫的意,補湯用得不妥當……”

賀太醫一邊說著,一邊又重新替楚國公探脈。這一探更是眉頭鎖得緊緊的,眼神由懷疑到糾結,再到驚駭。

楚國公一直緊盯著他的表情,見他眼露驚疑,不由得猛烈咳嗽起來。

“賀太醫…但說無妨……”

賀太醫能被柳皇後派來代替孟太醫看診,不僅僅因為他是柳皇後的人,更重要的是他的醫術精湛,心思細膩。

他的視線輕轉,看向桌上那一盆水仙。

寒冬時節,百花蟄伏,水仙是最宜養在室內的花。

“不知國公爺這花,養了多久?”

楚國公又看了冷氏一眼,那眼神變得極為覆雜,像是懷疑什麽又不敢相信自己的懷疑。冷氏知道他在看自己,並未擡頭。

誰也不知道此時冷氏在想什麽,事實上她的腦子一片空白。

“自入冬以來,便養著了。”

賀太醫又皺眉,如果入冬才養著,萬不會造成如此大的虧損。

這下不用明語開口,楚國公自己就問了,“賀太醫,這花有什麽不妥嗎?”

“國公爺的病癥是哮癥,世人都知此病最忌大補,最忌葷膩。但很多人不知道,此病還有一個大忌諱,便是花粉柳絮。每到三月柳絮花開之時,最是易發。倘若接觸得不多,倒也無甚大礙,只怕日日與之為伍…不過這極為少見,畢竟誰也不可能天天和花草呆在一起。”

賀太醫話音一落,楚國公目光一寒,盯著冷氏。

冷氏低著頭,聲音發顫,“妾…一個內宅婦人,哪裏知道這些東西,以前也沒有聽大夫和太醫們說過,誰會知道花還會害人…國公爺,都是妾不好,是妾害了你啊…”

楚國公痛苦地閉上眼睛,什麽都沒有問。

良久,他讓人送賀太醫和明語出去。

賀太醫認為孟太醫的方子極為妥當,並沒有任何需要更改的地方。他們醫治病人只開方子,方子既然無錯,其它的他們力所難及。

他一再強調孟太醫的醫術,把孟太醫高高架起,反覆提及冷氏說過的話。既然孟太醫都有把握調理好楚國公的身體,說是冬季過後就會大好,那他便自認醫術不如人,連方子都不開。

如果楚國公好不了,那就是冷氏的事。

明語很佩服柳皇後的眼光,這個賀太醫,不僅醫術高,這行事的手段也不是泛泛之輩。她雖然很想戳穿這對狗男女的虛情假意,但她也知道過猶不及。尤其是在這樣的時代,很多事情終將掩蓋在繁華之下,世人難窺真相。

不過,此行的目的卻是達到了的。

她引著賀太醫去見祖母,盧氏早早等著。

很多事情,一旦撕破了臉面便沒什麽顧忌。賀太醫是盧氏請來的人,這一點盧氏根本不想隱瞞,也自認為瞞不過別人。

楚國公或許會懷疑盧氏的居心,但他同樣也會懷疑冷氏的用意。任何一個人,事關自己的性命總會多想總會多思。

他信不過自己的嫡妻,今日過後,對冷氏也不會全然信任。

盧氏也不繞話,直接問賀太醫楚國公的身體到底如何,到了哪個地步,可有什麽挽回的餘地,賀太醫一一如實相告。

和明語猜測的差不多,老渣男的身體底子都空了,撐不過兩月。

不知老渣男懷疑冷氏後,會有什麽反應。

那邊冷氏正哀切哭泣著,好不可憐,“國公爺…都是妾不好…妾以為人參是好東西,這樣的好東西怎麽可能會害人…”

是啊,人參怎麽可能是害人的東西。

楚國公也是這樣想的,這些年冷氏照顧他的飲食一直都很清淡,處處以他的身體為重。不過是喝參湯養氣,怎麽就壞事呢?

盧氏那婦人到底想做什麽?

他一時又不能肯定,畢竟賀太醫除了看診,連藥方子都沒有開。

探究地看向冷氏,冷氏楚楚可憐,一臉茫然和無辜,死死地咬著唇。那淚眼朦朧中,是他熟悉的愛慕與深情。

他心下否認,冷氏不會害他,一定是無意之舉。或許賀太醫…為什麽盧氏會好心給他請太醫,難道是想挑撥他和冷氏的感情?他不相信自己的身體差到衰敗的地步。一定是盧氏找回了兒子,自覺底氣足了,故意來這麽一出惡心他。

在他看來,他是冷氏的依靠,有他在就能保冷氏的富貴,冷氏不可能害他。

可是…

他咳嗽起來。

人一旦起疑,便是再裝作若無其事總會露出一絲情緒。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只留冷氏在身邊侍候,反倒是讓她回去休息,讓劉向守著。

冷氏自然聽話,和劉向隱晦交流一下眼神。

楚國公沒有看見,只沈浸在自己的懷疑中。命劉向去城裏找幾個大夫,偷偷帶進府來。劉向領命派人去找,並悄悄給冷氏遞了消息。

冷氏心下冰涼,男人何等無情,枉她還顧念著他對自己的舊情,一直沒有動手。事到如今,真是悔恨交加,恨不能時光倒流。

她自己做的事自己知道,心知便是再厲害的民間大夫,哪裏還能比得上宮裏的太醫。賀太醫都只能說一些疑似的話推測,根本捉不到她確鑿的證據,她又何懼那些人。

事已至此,是該狠心的時候。

只要事成定局,什麽男人的寵愛,她才不稀罕。讓自己的心腹悄悄回了劉向,說是不打緊,國公爺想做什麽就依他。

府裏來人,無論是從哪個門進,都瞞不過幽篁院的耳目。而且進來的還是提著藥箱的大夫們,那更是瞞不住。

明語聞言,僅是勾了一下唇角。

冰山崩塌,這才一角而已。

她要讓冷氏好好看看,所謂男人的寵愛到底是個什麽東西。她也要讓老渣男睜大眼睛看清楚,那個以他為天的女人,是怎麽一步步想要他的命。

到那時,老白花老渣男會是什麽表情,她還真是期待得緊。

那些大夫自然比不過宮裏的太醫,大多都看不出什麽名堂來。只說楚國公的身體虧損得厲害,怕是有些不好。

楚國公拼命咳著,從他們的言之下意聽出了自己來日無多。

驚駭之餘,還有惶恐。

莫非賀太醫說對了,他本來應該會好的,是因為冷氏壞事,給他亂喝補湯,他的身體才會到這個地步?

他一直以為他不過是舊疾又犯,與往常一樣調養些日子又會好轉。不想這一次竟然如此來勢洶洶,難道他真的大限將至了嗎?

突聞自己是將死之人,怎麽不叫他又驚又懼。

驚懼之下,他見了最後一位大夫。這位大夫不是坐館的大夫,而是一位有名望的郎中。這位郎中沒有說他眼下的身體,而是問起他初時犯病的情景。

楚國公記得很清楚,初時他染的不過是一場普通的風寒。那時正是四月中旬,陰雨綿綿下了好些日子,他一直不見好轉日日悶在房間裏。

冷氏見他心情郁郁,便說屋子裏陰冷暗濕沒有生機,搬了幾盆花養在房間裏。

他沒有回答郎中的話,反倒是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,“風寒之人是不是不能與花呆在一起?”

郎中先是搖頭,然後又是點了點頭,“也不盡然,端看個人的體質。有些人生了病看些花花草草自然心情大好,於病情有益。但有些人本身對花草之氣抵觸,聞之身體不適。倘若在病中還與花呆在一起,當然會加重病情,甚至久治不愈。”

楚國公證實了自己的猜測,他不喜花香,聞後總會鼻子發癢。這不是什麽大事,更不是什麽病,他自己都不曾在意過,也未與別人提及。心涼之餘還在替冷氏開脫,或許她是無心之舉,她一個內宅婦人,哪裏知道這些世人都不知道的忌諱。

郎中像是起了興頭,“其實不光花草,吃的東西也會和人犯沖,哮癥突發原因眾多,世人大多難以察覺。早年我在鄉間游歷時,便碰到過一件事。有個男人性情粗暴,總打他的妻子。他的妻子不堪打罵,越發的討好他。他風寒入體大病一場,他的妻子為了給他補身子砸鍋賣鐵,頓頓給他吃肉吃雞蛋,別人都說他命好。”

“哮癥之人不能常食葷食,這我是知道的。”

楚國公喃喃,心不在焉起來,他還不願意相信自己的身體糟到那個地步。

郎中沒有察覺到他的走神,肯定點頭,“是有這個忌諱,但鄉野之人知之甚少。葷菜精貴,尋常人家一年難得吃上幾回,人人都道那男人好福氣,娶了一個好妻子。那男子日漸消瘦,夜咳不停脾氣越發粗暴。他的妻子依然無怨無悔,什麽好吃的都緊著他,他很是得意。”

“我途經那地時,他已是強弩之末。我從鄉親們口中知道他的品性,不敢據實相告,唯恐他一氣之下打死自己的妻子。猶豫再三我便私下問起他的妻子,誰知一問之下他妻子跪在我面前苦苦相求,說是她不堪打罵,只想夫死從子,過幾天好日子。我見她頭發稀疏身體瘦成皮包骨,很是不忍,生平第一次違背醫者仁心,次日便離開那地。”

說到這裏,郎中長長嘆了一口氣,似是追悔莫及。

楚國公心頭巨震,“夫死從子…夫死從子…好一個夫死從子…咳咳……”

他恍然明白了什麽,又不願相信。一遍遍地低喃著,像是在確認什麽。那語氣從震驚到憤怒再到無力,一聲比一聲低。

大夫們進府是劉向安排的,楚國公信任劉向,並未避著他。他聽完郎中的話,心裏暗不好。等送郎中出去後,趕緊給冷氏報信。

冷氏聽後,只有一聲冷笑。

她就知道,男人的情意是靠不住的。

只可惜,她醒悟得太晚。

眾人在第二天得知冷香院的人被禁止出入時,都很是不解。小冷氏更是到處打聽,後來不知聽誰說,說是冷氏自己要閉門吃齋念佛,替公爹祈福,這才放了心。

君涴涴可不信,什麽祈福,全是騙人的借口,冷氏定然犯了什麽事,讓公爹生了猜忌。她不用猜都知道是和幽篁院的祖孫有關,那對祖孫不可能會放過冷氏。

她不信冷死會坐以待斃,宮裏的貴妃娘娘會眼睜睜看著幽篁院的那位得勢。她有心想打探一些消息,無奈府裏大換水,她安插在其它地方的人都清理得差不多,根本打探不到什麽有用的消息。

楚國公現在誰也不信,只信任劉向。他的病瞞得緊,除了該知道的人,其餘的人都以為他沒有大礙。

君涴涴自認為自己知道先機,算準他兩年後才離世,眼下倒是不太著急,更不願又亂陣腳,被盧氏給捉住把柄。

所有人都不動,一切都靜得太不平常,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過,又似乎山雨欲來風滿樓,詭異的平靜昭示著大風暴的來臨。

明語在等,她在等老渣男自己解決冷氏。

然而老渣男除了調養身體好像什麽都沒有做,而冷氏真的吃齋念佛不踏出冷香院半步。她想自己或許低估了老渣男對老白花的情意,真沒想到那老渣男居然還是一個深情之人,連命都不顧了。

那個老渣男,還真是賤!

在這段平靜的日子裏,京中倒是有一些不平靜的事情發生。柳皇後親自下詔申斥了梁夫人,奪了她的誥命,羞得梁夫人不敢出門。梁將軍曾求見盧氏,盧氏壓根不見他。

背主的小人,盧氏豈能原諒。

楚夜行身為國公府的嫡子,自是得了陛下的親自接見,且授了他一個官職。官職不大,不過是從五品的驃騎校尉。

日子一天天的過去,國公府的一切都走上正軌,新換的下人們很快上手,明語華氏幾人也各司其職。每天都像是很漫長,又似乎過得很快。

明語的心一直提著,她知道冷氏和冷貴妃最想除掉的就是爹。只要爹一死,她和祖母不過女流,根本不足為懼,也根本不可能阻她們的路。

她不能攔著自己的爹不去上值,府裏未必比外面安全。她也不能時刻跟在爹的身邊,她又不是武藝高強的護衛。

唯有每天送親爹出門,叮嚀的話說個不停。

楚夜行不是無知小兒,更不是意氣青年。他都近四十歲了,哪裏還看不清如今的局勢。便是不用女兒提醒,他也是再三小心。

“明兒,你說的話爹都記下了,爹這麽大的人了,一定會好好保護自己的。他們想成事,更想要名聲,我不背著人單獨行事,他們總不可能光天化日之下除掉我。”

明語搖頭,以前是不會,現在可說不準了。

“爹,祖父時日不多了。”

狗急跳墻,誰知道冷氏會做出什麽來。

楚夜行心頭一震,“爹知道了。”

他對那個父親沒什麽感情,這些年來,那個男人寵妾滅妻,任由自己的妾室把母親逼到避居佛堂不問世事。他不光是懷疑妹妹的事有冷氏的手筆,更懷疑他當初走丟亦和對方脫不了幹系。

冷氏謀劃多年,絕不可能善罷甘休。

女兒說得沒錯,自己不能出事。

他沈著臉出門,整個人都像一張繃緊的弓。

明語長長嘆了一口氣,這種不可掌控的感覺讓她很是不安。明知道有人會對爹不利,除了防範他們竟然什麽都不能做。

從來沒有這一刻,她盼著老渣男早死早超生。

或許是人越是擔心什麽,就越會來什麽。當她在和采買的管事對賬的時候,聽到下人來報說二爺驚馬受傷,她心裏懸著的那顆石頭終於重重砸了下來。

這一砸,砸破了她的底線,預示著血雨腥風的到來。

她狂跑著奔向前院,腦海裏閃過無數殘酷的畫面。直到她撞進一個男人的懷中,那熟悉又陌生的氣息,那緊抿的唇和清冷的眼。

季元欻,他怎麽在這裏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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